Chinese Stories in Englis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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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故事会合订本145》上海文化出版社
1. 委屈的贼 3. 锯了嘴的葫芦
2. 失物招领 4. 河东河西
1. 委屈的贼
阿杨
床下有人
深秋十月，这晚，七点多钟，木古城辽阳华灯初上。警方接到报案，阳光小区一户居民抓获一个人室窃贼。警方赶到现场后，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扭着一个鼻青脸肿的小伙子，旁边是一个体态丰腴、眉目姣好的中年妇女。
中年男人姓王，叫王兴运，四十岁出头，是一个跑长途的大挂车司机，尽管收入不错，可也辛苦，常年不在家。
那个中年妇女正是老王的老婆宋春娇。今天老王是提前回来的，进了门就躲在客厅的柜子里，想等会儿给老婆一个惊喜。
不一会儿，宋春娇开门进屋。几分钟后，老王听到大门重新关严落了锁，便蹑手蹑脚走出来，看到老婆正在厨房忙活，就从身后一把抱住她。宋春娇回头一看是老公，也欣喜地一把抱住他。
两人情不自禁地搂抱着来到卧室，刚一起倒在床上，两人同时听到附近传来一阵响动。
老王家是两室一厅，两个卧室对门。两口子有一个儿子，读高中住校，平时儿子的卧室都锁着门。客厅面积不大，一览无余，刚才经过时也没有异样，唯一能藏人的地方似乎只有主卧床下。
一想到床下有人，老王的脑袋就是”嗡”的一声一一床下怎么会有人呢？冲着老婆来的？不会啊，宋春娇虽然有几分姿色，可为人老实，每天都去酒楼帮厨打工，补贴家用。这是多好的老婆呀，怎么可能对自己不忠呢？
那又会是什么人藏在床下呢？小偷？家里又没有现金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摆设一一这时，一个念头在老王心里升腾起来：自己可是提前偷偷回来的呀！难道老婆真的偷人了….
老王伸手抓住床单往上一撩，就见一道黑影从床下蹿了出来，夺门而出！
果然有人！老王紧随其后，追出房门。可那人不往外逃，反而拐弯进了厨房。不好，这是狗急跳墙要拿菜刀啊！老王随即也钻进厨房，看那人果然在菜板上摸索。老王一个箭步冲到那人背后，一把薅住他的头发，往后一拽，死死地把他控制住了。
一行三人来到警局之后，老王见那个”贼”眉清目秀，竟是个英俊的小伙子，心里更是不停地打鼓了一一这是个帅哥啊，女的看了他动心也很正常啊！这时宋春娇发话了：”警察同志，我觉得这应该是个误会吧，这小伙子看着好像有点眼熟….”
浪漫求婚
老王一听气炸了，好家伙，这个时候了老婆还在护着他，看来是真有猫膩？他大声对警察说：”大晚上的，躲别人家床底下，这能是正经人干的事？警察同志，可千万 别被他的可怜样给骗了！”
警察自然不会偏袒任何一方，经过反复讯问和耐心劝说，这个”入室贼”终于开了口。
这人叫刘永平，在一家IT公 司工作。他在网上处了一个外市的女朋友晓萍。晓萍长得漂亮，身材高挑，性情温柔，善解人意。
晓萍说自己在一家投资公司上班，平时工作很忙，而刘永平的工作更是没有规律，因此处了两个月，他们才真正见了一次面。
上一次见面，刘永平请晓萍吃了一顿当地的特色菜，可是看得出来，并不太符合晓萍的口味。刘永平细问之下，才知道晓萍喜欢吃海鲜，最喜欢的一道菜是清蒸海鲈鱼。
尽管没有吃好，晓萍也丝毫没有怨 。刘永平满怀歉意，想带她去买衣服，可是她说，现如今挣钱不容易，别大手大脚乱花钱，以后结了婚更要精打细算，勤俭持家。
刘永平感动极了。他自身的条件很一般，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，遇到这么美丽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女朋友呢？
于是刘永平鼓起勇气向晓萍求婚，可是晓萍说最近业绩压力太大，等考核过了才能考虑结婚。在刘永平的追问之下，晓萍说，她们公司新推出一款投资产品，回报率很高，只是因为刚刚面市，认购的业绩迟迟完不成。刘永平听说这款产品的回报率竟然高达八个点，也觉得很不错，便把自己的所有积蓄，总共二十万都转给了晓萍，托她认购这款投资产品。
这之后，晓萍更加温柔了，面对刘永平的求婚，也不再躲闪，一口答应了下来。刘永平激动得无以复加，花两万块钱买了一枚钻戒，又订了本市最高档的海鲜酒楼，想给晓萍一个隆重的求婚仪式。
不过，刘永平听同事们说，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浪漫，于是，他别出心裁地想把钻戒放到鱼肚子里。正好，他一个同事的哥哥姜大厨就是这家酒楼的厨师。刘永平把意思一说，姜大厨拍着胸脯保证： “放心，保证给你办得妥妥的！”
当天，刘永平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早早来到了酒楼。他来到后厨，把钻戒交给了姜大厨。姜大厨翻出一条海鲈鱼，对他说：”这条鱼就是专为你留的，我在鱼头上开个花刀做好记号就万无一失了。”然后，姜大厨当着刘永平的面，把钻戒放在鱼肚子里藏好。
阴差阳错
刘永平坐在桌边等着，畅想晓萍惊喜的样子。正是晚饭上客的时候，邻桌来了一桌客人，也点了清蒸海鲈鱼。
刘永平多了个心眼，等那桌上菜的时候，他仔细地看了看那条海鲈鱼的头。一看不得了，那上面的花刀，不正是姜大厨当着他的面打上的吗？眼看客人们要动筷子了，刘永平连忙站起身跑到邻桌，说：”各位，这条鱼有问题，后厨弄错了，现在得赶快拿回去重做，为了表示歉意，你们这桌的饭钱全免了，行吗？”
一听说饭钱免了，这桌客人没有二话，让刘永平把鱼端回了后厨。他窝着一肚子气去找姜大厨，可姜大厨不在，一个学徒说，经理刚才找姜大厨有事。
过了一会儿，姜大厨回来了，听说那条鲈鱼已经被蒸好端上去了，他又是跟刘永平道歉，又是把学徒叫来训话。原来，学徒觉得清蒸海鲈鱼好做，想趁师傅回来之前露一手，这才把台面上的这条鱼蒸了上菜。姜大厨听说刘永平已经以免单的代价端回了鱼，便拍着胸脯说：”是哥们考虑不周，这桌的单我包了，就当作哥哥给未来的弟妹一个见面礼。”说着，他把鱼郑重其事地放到一个角落里，免得再被人端去上菜。
总算是有惊无险，刘永平松了一口气。看看表，与晓萍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，她还没有出现，打电话也打不通。刘永平很着急，又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去车站接她呢？，一想到这里，他坐不住了，打算去车站，可那枚钻戒还在鱼肚子里呢,算了，还是亲手交给她吧！于是，他又来到后厨，姜大厨忙得脚不沾地，这时候正值晚高峰的饭口，客人非常多，后厨异常忙碌。
刘永平找到姜大厨，说要把钻戒取出来，姜大厨冲着角落努努嘴： “那盘鱼放在角落里，放心吧，上菜的人绝不会动那里的东西。”
刘永平奔过去一看，那里摆满了撤下来的饭菜，可是偏偏没有那条清蒸海鲈鱼。姜大厨到处打听才知道，可能是刚刚下班的宋春娇给拎走了。酒楼有规定，撤下的剩饭剩菜，可以让员工打包回家。
做”贼”心虚
好在姜大厨知道宋春娇的住址，刘永平立刻就打车来到宋春娇的家附近，想着等宋春娇一出现，他就上前说明情况。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影，正在他无计可施的时候，宋春娇骑着电动车瞬间就闪了过去，他在后面喊了几声，可宋春峤有戴耳机听音乐的习惯，根本听不到有人叫自己。刘永平生性腼腆，跟在人家身后一直不知道如何开口，就这么着跟到了人家家门口。
刘永平一个愣神，看到宋春娇连大门都没关，就直接进厨房把那袋子菜放到台面上。他寻鱼心切，满脑子都是那枚钻戒，居然直愣愣地走进了房门。他刚一进门，宋春峤似乎想起自己忘了关门，便折回身去大门口。站在屋内的刘永平不知所措，一眼看过去只有大床底下能藏，便鬼使神差地躲了进去。
说到这里，刘永平再也忍不住，哭了起来：”哎呀，我的钻戒” 警方核实了刘永平的交代，证明他说的都是实话。尤其是姜大厨，胸脯拍得砰砰响，说都是自己的错，刘永平是个好人。
老王两口子听说了事情的原委，误会也解开了。老王看着老婆，心想：唉，这么好的老婆，自己在瞎想些啥呀！
入室的”贼”得到了清白，可另一个嫌疑人落人了警方的视线。此人正是刘永平的女朋友晓萍。那个所谓的投资产品已经被多人举报，涉嫌非法集资。通过刘永平提供的晓萍照片进行比对，警方发现，晓萍与之前多起“杀猪盘”网络诈 骗的女方容貌一致。于是，警方多方侦查，严密布控，一举打掉了这个省内的诈骗团伙。
一个月后，刘永平又一次来到了公安局，摆在他面前的是二十万元现金和一份”晓萍”的口供。
刘永平没想到会是这样。那天之后，他给晓萍打电话再也打不通了，网上也无法联系，他心中虽然有所怀疑，但始终不愿相信，那么温柔漂亮、善解人意的女孩会是骗子。
刘永平失恋了，可追回了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二十万元，还是值得高兴的。那一刻，他突然觉得自己并不委屈，算是因祸得福吧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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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. 失物招领
黄超鹏
陆晓是一名公交车司机。这天晚上，他正开着末班车。车上人不多，起始站刚开出没几站，有位老人扶着扶手上前来，踱到驾驶位旁边，对陆晓说：”师傅，我刚在座位下捡到一个钱包，问了车上的乘客，都说不是他们丢的。你看，是交给你，还是 “
陆晓专心开着车，头都没回，他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老人，不耐烦地说：”您老先坐好，站着不安全，再说我正开车呢！捡到钱，可以交给警察嘛，或者跟我到终点站上交。那里有个失物招领登记处，不过，到终点站还得坐十几站。”
其实，在公交车上捡到钱，交给司机也可以。陆晓这是嫌麻烦，回去还得登记，如果找不到失主或东西太贵重，有时还得查视频或报警处理，十分耽误工夫。
老人眉头皱了一下，欲言又止。陆晓马上又说道：”您先回座位坐下，安全第一。
老人只好听话地坐了回去。很快，车子靠站了，老人突然站起来下了车。呵，下了车，就不关我的事了。陆晓看在眼里，松了口气。
哼着歌儿，陆晓一路开着车到了终点站。停好车，他刚准备休息一会儿，摸了下口袋，忽然暗叫一声”坏了”，原本放在自己裤袋里的钱包不翼而飞！
陆晓额头急出汗来，立马回车上找了一圈，一无所获。他突然想到刚才那位老人捡到的钱包，可能正是自己的呀！他忙打开监控视频查看，果然看到发车时，自己从后门上车，掏车钥匙的时候，没注意把钱包从口袋里扯了出来，掉在了靠近后门的座位底下。
这下，陆晓傻眼了，虽然说钱包里没什么证件，只有几百块钱，但那个钱包是新认识的女朋友刚送给自己的，特别重要。他不林丿以相二、，老人刚才半路就下车了，是不是临时反悔，不打算交公了？
陆晓后悔极了，他担心就算把情况上报，领导看了监控视频，也会发现是他自己拒绝老人上交失物的。到时候，领导非但不会同情他的损失，还会责怪他不尽职呢！
陆晓估摸着老人应该是附近几条公交线的常客，于是他偷偷拍下视频里老人的样子，发到几个司机的私聊群里，请大家帮忙留意。
第二天，陆晓轮班休息，同事小李给他打来电话，说他要找的那位老人刚上了自己的车。小李还特意问了，知道老人要在哪儿下车。
陆晓一听，急忙拦了一辆出租车，心急火燎地赶到老人要下车的站点等候。不一会儿，公交车到了，老人果真下车了。陆晓一个箭步上前，拦住老人，问道：”大爷，您还记得我吗？”
老人看了看陆晓，一脸茫然。
陆晓说：”不记得我没关系，您昨天是不是在公交车上捡到一个钱包，我就是那趟车的司机。”
老人点了点头，陆晓赶紧问：”钱包还在您这里吗？'老人说：”钱包？我交到站点了。”
陆晓一听，在心里”嗤”了一声，暗想老人一定在说假话，八成把钱昧下了。陆晓说：”我看不是吧，我问过站点的人，昨天根本没人去、上交失物。实话跟您说，那钱包是我丢的，您如果现在还给我，我就不追究，不然….”
老人也急了，说：”真交了，不信，你可以打电话问问站点的人，他们还说，我本可以把失物交给司机，根本不用特地跑一趟。”
陆晓脸上红一阵白一阵，他说： “得，我现在就打电话，要是没有，我就报警了。”他掏出手机正要拨打，电话铃却响了。
来电话的正是公交站点的同事。同事说，昨晚有位乘客反映在陆晓驾驶的公交线路上捡到一个钱包，可一直没有失主来认领，所以想跟他再确认一下情况。
陆晓挂上电话，不知道该说啥了，看来老人没有说谎。
老人笑道：”怎么样，放心了吧？”
“您真的去了站点上交失物，可您昨天为什么半路下车呢？”
“哦，去终点站是个法子，但我想啊，我捡到钱包时，问过车上的乘客，他们都不是失主。显然，失主已经下车了，而当时车子刚开出始发站不久，所以我猜失主发现丢了钱包，多半会先回到就近的始发站去寻找一一于是我就下车，到对面坐公交车回到始发站….”
陆晓恍然大悟，脸更红了。
老人看了看他，温和地笑道： “既然钱包是你丢的，那赶紧回去认领吧！孩子，多做有心人，相信回报你的，总有惊喜。”
陆晓重重地朝老人鞠了一躬，仿佛找回了比钱包更重要的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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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. 锯了嘴的葫芦
童树梅
麦收季节到了，以往这时候，最抢手的便是壮劳力，大伙得请壮劳力帮着割麦子啊！现在农业机械化了，不用人工，因此最抢手的变成了收割机，跟人工相比，收割机又快又省力，还省钱，一时间大伙抢着跟开收割机的人预订。
可是，当田野里收割机”轰轰”作响的时候，有一块田却与众不同，竟然依旧是人工收割。大伙远远一瞧，有两个大男人正埋头割着麦子，这情景一下子像是回到了好多年前。
大伙惊讶极了，走过去一看，只见埋头挥动镰刀的是韩海山和胡义彪。胡义彪人高马大，大伙都叫他”大胡”。这一看，大伙也认出来了，这块田是韩海山家的。
有人忍不住问：”我说二位，你们捣什么鬼呢？好好的收割机不用，用人工割，这是有多闲啊？” 一听这话，韩海山直起腰，擦擦满脸的汗水，不屑地说：”你们懂什么？只晓得喊机器割，你们倒是省力了，可机器割，一是收不干净，二是机器一启动就黑烟直冒，对空气有污染，时间一长，咱这乡村就不美了，懂不懂？”
大伙一听都”哈哈”大笑，其中一个说：”机器收割是会碰掉一些麦穗，可又能有多少？你请大胡来割，只怕工钱远远超过了那些掉落的麦穗吧？还有，这么广阔的天空，这些黑烟又能污染多少？”
韩海山一听更加不屑了：”你们这些人吧，头发不长，见识更短，要知道污染就是这么一点一滴积下的。还有，现在人为什么这病那病的？就是因为太贪图享受了，一点力都不肯出，而割麦子是多好的运动啊！大胡，你说是不是？
大胡一直埋头割麦子，听到韩海山指名道姓叫他，只好抬起头，擦把汗，憨憨一笑。
听到这里，大伙也开始议论起来：”这倒是，我们这些人确实越来越懒、越来越胖了。现在好多人甭说割麦子，就连弯下腰都吃力，长此以往只怕不是好事。”
接下来的好多天，在大伙的议论声中，韩海山一直请大胡给自己家割麦子。不仅如此，韩海山老丈人家、舅舅家、姨娘家的麦子也都请大胡割了。见韩海山这样，一些田块面积小、不值得请收割机的人家，或是没轮上收割机的人家，也受他影响，纷纷来请大胡割麦子。大胡确实是做农活的一把好手，经他收割的麦田，清清爽爽、颗粒归仓，大伙相当乐意请他。一时间人工割麦同收割机一样，也忙了个热火朝天，以至于大伙都说，这不是时光倒流了吗？
一晃冬天到了，按惯例家家户户得磨面粉、米粉，面粉是蒸馒头、包饺子用的，米粉是蒸米糕、做米饼米线用的。时代再发展，美食永远是人们心头的挚爱，越是久远、具有传统风味的美食越是令人回味。乡村以前全是用石磨磨粉，现在跟收割机进人农田作业一样，人工石磨也慢慢退出了历史舞台，小电磨得以风靡起来。
只有韩海山愁死了，因为他家的行磨、石杵闲下来了。村子在辽阔的平原上，没有山没有石头，全村唯一的石磨、石杵就在韩海山家，小麦和米用石磨磨碎后，再用石杵春，那叫一个香、黏、筋道！这两样还是韩海山爷爷年轻时开大船走南闯北带回来的，从此成了全村人的宝贝，过年时家家户户都用得着。韩海山有的是力气，帮着人家磨、春，适当收一点费用，过年前忙上 ·段时间，收人相当可观。
可是，今年冬天没人来用石磨石杵了。有人家里置办了电磨，那玩意儿一摁开关就”呼啦啦”转起来，比石磨快多了，还省力，价格却差不多，大伙全到那户人家磨去韩海山一时间愁得没法子，原因是他家正需要用钱。老娘两个月前生了场大病，韩海山和老婆只得守在家里服侍老娘，没法出去打工，家里收人锐减。本指望过年前靠石磨赚一笔的，现在也泡汤了。
这天一早，有人在门口大声叫嚷：”海山，在家吗？我来磨面了。” 韩海山一惊，出来一看，却是大胡两口子，他们还推着一辆独轮车，车上是满满几口袋小麦。韩海山一时反应不过来，结结巴巴地说： “这个、这个….”
大胡大声说道：”怎么着，海山，我来磨面，你不乐意吗？”
韩海山老婆先反应过来，高兴地叫道：”当然乐意了，哪有把人往外推的道理呢？”
这么着，四个人立即忙活起来。先把落了一层灰的石磨石杵清洗干净，然后两个女人往石磨的眼子里放麦子，两个大男人再合力转动石磨，一时间，久违的”呼呼”声响了起来。
这一响可就惊动了左邻右舍，个个都来瞧稀奇。大伙说说笑笑，有人忍不住说道：”海山，不是我存心来砸你场子，有句话实在不说不痛快。大胡，现在都用电磨磨粉，又快又省力，还省钱，你这是开历史倒车吗？”
大胡一听不乐意了，歪歪嘴，说道：”你这叫啥话？这叫开历史倒车吗？我呸！你们那叫不会享受，只会快餐化生活。”
大伙一听都笑了，那人还取笑道：”哟，大胡出去打了几个月工，都会说文词儿了。”
大胡却一本正经地说：”我像在说笑话吗？我问你，电磨的确是快，可磨出来的粉吃在嘴里感觉怎么样？赶得上这人工磨的筋道吗？我们的生活这么匆忙，连口好吃的都没心情弄，真有意思吗？人活着到底图个啥呢？”大胡这样一说，像是点中了众人的穴位，个个不吱声了。
大胡又说：”还有，用电磨的话，我和海山两家四口人能聚到一起说说笑笑吗？过年图的又是什么？就是这份热闹、这份情谊，现在大伙都说过年没有年味，实际上还不是我们自找的？人人图省事，人人哚在屋里不跟人接触，年味当然淡了。各位，这样的石磨石杵，依我看，也叫乡村民俗文化，是不是？”
有人小声说：”还真是这个理，连口吃的都随便应付，那活着还有个什么劲儿？得，我也回家扛麦子去！海山，我先排个队，下一家就轮到我，好不好？”
韩海山颤着声儿答应了。
大伙争先恐后地嚷起来：”海山，再下家是我，我家也要磨！”
这时，，有个老头突然一脸怒气地大叫大喊起来，大伙先一惊，以为发生了什么事，再一听，乐了。老人喊的是：”就是嘛，我说要到这儿磨，我儿子偏说电磨快，那粉吃到嘴里半分劲儿也没有，还像过年吗？海山，下家是我！
这么着，众人一哄而散，个个回家扛麦子扛米去了。
过了一会儿，大胡两口子磨好了粉。两个男人用力握了握手，相视一笑，转身各自走开。
回家的路上，大胡老婆瞧四下没人，小声说：”大胡，海山家里暂时困难，我们特地到他家磨粉，实则是找借口帮他一把的，可你瞧他，连句客气话也不说。”
大胡一摆手，开腔了：”不是这样的，海山心里有数，只是嘴上不说而已，我懂他的。还记得海山请我割麦子的事吗？那时候家里困难，你生病，我没法出去打工，闺女上大学，得按月给她寄钱，那个难啊！就在这时，海山上门请我割麦子，还把他老丈人、舅舅、姨家的田让我割，引得好多人来请我割，这才让我们渡过了难关。难道海山真的非得请我不可吗？不是的，他也是变着法儿帮我一一人和人之间，不就是这样的吗？”
大胡老婆愣愣地听着，末了敬佩地看着大胡，说：”你们这些锯了嘴的闷葫芦啊，我算是服了…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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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. 河东河西
任黎明
杨柳镇的镇口有家茶馆，跑堂的叫史小二。史小二背地里喜欢倫鸡摸狗，对杨柳镇各个村子的情况了如指掌。
今天，小河村有一家人娶儿媳妇，中午在镇上办酒席，史小二也想去凑热闹。
上午十点，茶馆里来了一个人，史小二认识，这人叫刘有余，住在小河村河西。刘有余家条件一直不咋的，儿子刘丰在外面混得也不如意，好几年没见刘丰回家。
刘有余平时几乎不来茶馆，今天却西装革履，容光焕发。他让史小二上茶，又买了半斤瓜子配茶。
史小二问：“有余叔，这么早就来吃席了？"正问着，茶馆里来了一个人，这人也是小河村的，住河东，叫孙大民。他家和刘有余家隔河而居，两个人从年轻时就喜欢互相较劲。
刘有余见孙大民进来，提高嗓门回答：“吃席是其次，主要是等我家刘丰，他要回来跟我们一起过年。这娃有志气，说要混出个样儿才回来，今年当上经理了，在城里也买了房，就想着回来看着。"
史小二知道，刘有余这话是说给孙大民听的。前几年，他儿子孙小民开了公司，发达了，为父亲修了房子，买了车。孙家有钱后，成天有人上他们家唠嗑。史小二也去过孙大民家，不过是晚上悄悄潜进去的。他不费吹灰之力，偷到了五千块钱和一块手表。去年，孙大民说儿子公司破产，欠了一屁股外债。孙家门口变得冷清起来，史小二也没再去过他们家。
史小二正要招呼孙大民，刘有余却抢先了，说：“大民哥，我请你喝茶。小二子，再加一杯茶！" 孙大民显然没想到刘有余如此热情，他从包里掏出烟，取了两支出来，却被刘有余一把按住。
刘有余一笑，说：“抽我的！" 说完掏出一包中华，往桌上一扔。
孙大民堆起笑，说：“好烟，看来刘丰确实有出息了。有余，你有好日子过了！我就不如你。
刘有余笑眯眯地说：“三十年河东，三十年河西。说不定你家小民过几年又翻身了呢？"
史小二看得出来，孙大民不愿意跟刘有余坐在一张桌子上，他勉强喝了两口茶，借故离开了。
孙大民离开后，刘有余马上打电话给儿子。史小二隐隐听见，刘有余让儿子一定要坐小车回来。
到了中午，一辆新崭崭的宝马停在了茶馆门口，车上坐着刘丰和司机。刘有余丢开茶碗跑过去，大声说：“咱往前开两百米，直接开到酒席那去。"
刘有余走后，史小二关了茶馆，主动到请客的饭馆去帮忙。他见刘有余站在车前，乐呵呵地拉着刘丰，在一群乡亲们面前高谈阔论。
酒席开始，刘有余故意拉着刘丰坐到孙大民旁边。他意气风发，让刘丰给孙大民敬酒，孙大民礼节性地应付着。
酒席吃了一半，孙小民回来了，他是步行来的。刘有余见到他就热情地拉他坐下，问：“小民，你坐啥车回来的？"孙小民说：“叔，我坐的大巴车。"刘有余拍拍他的肩大声说：“哎呀，早知道让刘丰把你载回来了！"
整个酒席宴上，刘有余都在高谈阔论。孙大民父子一言不发，只顾埋头吃饭。
吃完酒席该赶礼。杨柳镇赶礼还保留着以前的规矩，礼金由“账房先生"公开记录在一个大本子上，谁送多少一目了然。农村人大都图个热闹，一般也就赶个百来块钱。前几年孙大民家有钱，每次都会赶个八百。去年开始，他的标准一落千丈，只赶一百了。刘有余看他父子俩今天还是赶一百，赶紧把刘丰拉过去，放了一沓钞票在桌子上，说：“刘丰随礼一千！"
围着的乡亲们发出了一片赞叹，史小二也夹杂在人群里，一直关注着刘有余父子。赶完礼，刘有余让刘丰的司机送乡亲们回村，孙小民则拉着父亲，准备走回去。
刘有余故意对他们的背影喊： “大民哥，要不要坐我们的车？"
根据史小二的观察，刘家绝对是发达了。他决定晚上去一趟，给自己发个“年终奖"。
晚上十二点，史小二悄悄来到了小河村。谁知刘家父子还没睡，在偏屋喝酒，史小二只好躲在后墙外等着。
刘有余端起酒杯，对刘丰说：
“儿子，喝一个。你今天给我增光了，看看孙家父子那灰溜溜的表情，真解气！以前他可没少在我面前炫耀，咱今天算是‘报大仇'了！”
刘丰叹口气，说：“爹，我虽然升了经理，但只是虚名。房子刚付了首付，还欠着银行不少钱哩。"
“你看今天那车，多少人羡墓？谁会怀疑那不是你的车？赶礼一千，谁知道你存折上有多少钱？但大家都会高看我们….“
父子俩还在聊，史小二蹲不住了。原来这小子没钱！他不甘心，见父子俩都喝得醉醺醺的，刘丰房间门又开着，他大着胆子溜了进去。
史小二把目光落在了刘丰的行李箱上。他打开行李箱，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服和几包廉价烟。
“去你的！"史小二怒不可遏，把烟往地上狠狠一丢。响动惊醒了隔壁房的刘丰娘，她看见儿子房里有陌生人，大声叫道：“抓贼呀！" 史小二慌忙翻过院墙，顺着小桥跑到了河东。他看见刘家父子拿着手电筒追了出来，情急之下，翻进了孙家的院子里。
孙家父子被外面的喊声惊醒了，孙大民把门打开一条缝看了看，似乎很高兴，对儿子说：“是刘丰家，你别出去，咱假装睡着了。"
史小二松了一口气，可他此时也没法脱身，因为孙家父子被吵醒后，爷儿俩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聊起了天。
孙大民问儿子：“你说新买了辆车，是啥车？跟刘丰的比咋样？”
孙小民笑了，说：“爸，老实告诉你吧，他那辆车其实是我的。" 孙大民吓了一跳，史小二听后也吃了一惊。他侧着耳朵听孙小民跟父亲讲来龙去脉。
孙小民今年生意不错，买了一辆新车，新聘了一位司机。他把车开到县城时，见刘丰在路边要租车，正跟一位司机讨价还价，孙小民想顺道把他捎回村里。就在这时，父亲给他打来了电话。孙大民听说他开新车回来，立刻让孙小民下车，坐大巴回家。孙小民看刘丰为了省一点钱跟司机磨叽了半天，下车后，他让自己的司机主动去揽刘丰，价钱好说。
“爹，我搞不懂，咱为啥装穷？你瞧今天刘家噥瑟成什么样了！" 孙小民问。
孙大民哈哈大笑，说：“看他今天风光，以后够他受的。今年过年，村里还有四五家要办喜事，他今天给了一千，后面怎么能少于这个数？十里八乡的沾亲带故，有事都会来找他，看他要出多少血…. 还有，你瞧瞧，他家已经被小偷惦记上了，以后的日子只怕要不得安宁喽！”
孙小民说：“明白了，这都是爹以前经历过的，对吧？我还记得我们家被贼偷的事呢。"
孙大民说：“是啊，前几年刘家忌妒我有钱，他哪知有钱人的烦恼。一想到他以后要面对的糟心事，就觉得大快人心！儿子，这一年多我装穷，日子过得清净多了!”
躲在暗处的史小二目瞪口呆。很快他又心花怒放，原来今晚自己没有白跑一趟，有钱的主儿在这里！见爷儿俩聊得高兴，史小二溜进了孙大民的卧室，他拉开抽屉，抽屉里放着厚厚几捆钞票。
“哇！"史小二高兴极了，他心跳加速，眼睛放光，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。他冈刂把钞票塞进衣
兜，一回头就发现大事不妙，只见孙大民和孙小民堵在了门口….